第 1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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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 章
“我知道，快樂的日子必將越來越少。
當我問自己，上次感到快樂是什麽時候？然後又問自己，下次的幸福將何時到來？
我知道它一定會再次降臨，可我也知道，那不會是明天，也不會是後天。
也許是明年——我不知道，總之遙遙無期。
那時我就明了，沒辦法再等下去了，沒辦法再為那遙遙無期的一點點不痛苦等待下去了。
風吹進窗，純白的窗簾半掩著微微鼓動，我仿佛感到一絲涼意，不知道是雲帶來了風，還是它們帶來了雲。
深藍色的夜空掛著鉛色的雲彩，在黎明之前浸滿了黑夜的顏色，圍繞在弦月與長庚星左右。
金星那麽亮，我趴在窗前，遙想著月亮漸漸離我們遠去，它終有天會變得像夜空中無數叫不出名字的星星一樣嗎？
也不要緊，無論如何我是看不到那天的。
所以，此刻我們能那樣真切地觀望到另一顆星球，已經足夠幸運了。”
鄭西京嘗試用手抓住窗框，然後蹬著墻翻上窗邊坐下，小腿懸在窗外，就是現在了。
他想也許該再聽一聽他喜歡的歌手的歌，那歌手最近成功擺脫流量之名，拿到了權威的音樂獎項。
也許又應該再抽一支煙，學生時代的室友總說，那煙有種奶香味，但他已經很久沒買那個牌子的煙了。
對了，他也許還應該和沒什麽感情的家人說一句“去你們的”，但來不及了。
風呼嘯起來，時間不會倒流哪怕分秒，鄭西京夠不到手機，也懶得再伸手。
他看見天上的月和他第一次嘗試離去的那晚的月交疊在一起，又看見曾在下著鵝毛大雪的鄉下的自己，世界變得和天空一樣空曠，而他孤身一人。
“hi”
“啊？”
鄭西京懵了，唯物主義可不信鬼神之說啊，死後還真有人來接站的？
“你大半夜不睡覺趴這兒幹嘛？”
說話的人蹲下身，圍著鄭西京嘖嘖有聲。
淩晨三點的小區樓下，連狗都睡了。
鄭西京看看眼前的男生，又看了看趴在地上的自己——地面上一絲血跡都沒有，按理說從十二樓垂直落地的話應該人都碎了點才對。
於是他緩緩道
“你……是人嗎？”被問話的男生也不惱，直起身來居高臨下地望著仍舊趴在水泥地上的鄭西京。
“就說人不能熬夜吧，看看都熬成啥樣了？”鄭西京順著他的目光爬起來，拍拍身上的土，確認自己全身上下一個零件兒不少，甚至連磕碰擦傷都沒。
他沒理會男生的戲謔，繼續問道
“你來的時候看見什麽了？”“沒看見什麽啊，就看見你跟這兒親吻大地了。”林楊蹲在旁邊花壇邊上，看了眼手機，淩晨三點十二。
“沒別的了？”鄭西京迷迷糊糊地也跟著蹲在花壇上。
“唔，倒是有。”林楊低頭琢磨了一番。
這個小區就在他回家的路上，但往常的林楊出了網吧直接就會打車回家，一步不會多走。
今天卻不然，走到小區外的時候，他看見有人坐在前方臨街那幢樓黑暗的窗臺上。
路燈照不到那麽高，按說他不會註意到的。
可就像他今天莫名其妙地選擇了步行回家一樣，他又被某種不可名狀的情緒拉扯著進入了這個小區，像是知道前方有誰在等他一般。
保安亭裏的大叔睡得快冒鼻涕泡，林楊矮身讓過停車桿，就這麽大搖大擺走了進來。
等他走在剛才看見人影的樓下時，就看見了正五體投地狀的鄭西京。
“還看見一人坐在陽臺上”林楊倒是絲毫不怵，問完還緊接了句
“是你嗎那人？”“……”
鄭西京真誠地和他對視片刻，嚴肅道
“是的”
“那你下來得還挺快——”林楊還沒說完，就被鄭西京打斷了
“因為我是乘電梯下來的，咻——”說著用手比劃了一下陽臺，又指指地面。
這時候林楊也覺得不對味兒了。
他從小就能看見一些別人看不見的東西。
樹林裏的鬼影啦，老房子裏的一角紅衣啦，甚至還能在大街上看見眼巴巴望著別人紙錢的老嫗，當然了，是另一個世界裏的老嫗。
於是林楊吞了口唾沫，艱澀道
“你…剛才坐窗戶上是要自鯊阿”
……
這下鄭西京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，他並不知曉林楊能看見鬼魂之事，還真的以為是什麽神秘力量導致了他自殺未遂，於是鄭西京含混道
“算是吧”
“…什麽叫算是”林楊咕噥一句，又看了眼手機，淩晨三點半，再過一小時早市就該開了。
“所以你是死了嗎？”林楊在網吧怒打了十五個小時的游戲，疲憊得神志不清，說話也不自覺直白起來。
“應該沒有吧，我死了你怎麽還能看見我？”鄭西京湊過來扒林楊的手機看。
他自己的手機落在樓上，經歷過這麽一場神奇的相遇，他覺得在樓下跟這個陌生的青年男子待一會兒也挺好。
陌生男子頭發微長，染成了金黃色。
眉眼俊秀，鼻梁直挺，下頜線輪廓清晰，反正是個帥哥。
不過這話聽在林楊耳朵裏，就是默認是從窗外直接上的電梯了。
於是他目光帶著憐愛地看了鄭西京一眼，按他的經驗來說，天亮了，鄭西京也就該消失了。
這麽想著，林楊站起來拍拍褲子，說
“我去吃早飯了，拜拜兄弟。”說著轉身朝小區門口走去，鄭西京卻立馬跳起來，拉住了他衣擺。
林楊：“……”
不是死了嗎？？往常他看見的那些鬼魂可是沒有實體的，他能看見，卻觸摸不到，誰也不會閑著沒事兒去摸它們。
這怎麽還帶拉他衣服的？？
“一起去唄。”鄭西京嘿嘿一笑，路燈下露出一口白牙。
林楊心說你愛死不死吧，一起去也沒什麽，便和鄭西京一道往公交站走去。
最早班的公車停在小區外不遠處的站臺，天色漸亮。
這時候鄭西京才摸摸口袋，想起來自己沒有拿手機，於是他沈默著註視林楊。
？？？林楊滿臉驚恐
“愛上我了？”
愛你爺爺個孫子，鄭西京無聲腹誹，說出口的卻是
“哥——我沒帶手機。”
“……”哥無語，啞然道
“現在有人出門不帶手機？”說得好，你跳樓還帶著手機一起跳嗎？林楊仿佛聽見了鄭西京的心聲，繼續叨逼叨
“如果是我的話，就算是跳樓也是要帶著我的手機一起的，不然別人要是解了鎖的話，我就是變成鬼也會沒臉的”鄭西京麻木道
“哥——”林楊連忙讓他打住，別哥來哥去的。
說著從口袋裏摸出兩枚硬幣，這還是買飲料的時候網吧老板找的呢，當時他沒讓老板把錢充到網費裏，果然派上了用場。
鄭西京虔誠地伸手接住那兩枚硬幣。
最早一班車沒什麽人，這站上車的除了他們就只有一個老爺爺。
兩人讓老爺爺先上，林楊隨後掃了個碼，鄭西京跟在後面，把硬幣順著投幣口投進去。
霎時間，公車司機的表情變得驚恐起來，鄭西京捕捉到司機的神色，不明就裏。
鄭西京摸摸頭走到了林楊身邊坐下。
司機回頭張望了一眼，看見最後上車掃碼的男生獨自坐在靠窗的位置看手機。
司機清楚地記得那男生掃了碼就離開了，那硬幣是怎麽回事兒？沒時間多想，司機只當自己是起得太早出現了幻覺，畢竟硬幣落下得很快，那聲音也許只是他幻聽也說不定。
林楊和也沒有跟鄭西京聊天，靠在窗戶上假寐。
隨著車一站站停下，上車的乘客開始多了起來，大多是老頭老太，偶爾見兩個去趕‘網紅早市’的年輕游客。
這一站上來一個年輕姑娘，視線在車上一掃，徑直走到了林楊身邊的空位坐下。
林楊被身邊的動靜鬧醒，偏頭去看。
這一看不要緊，饒是他這種見過大場面的，也被眼前的場景震驚了。
女孩坐下，鄭西京忽然就變得透明起來。
但不是完全透明，鄭西京抻著脖子問
“什麽情況這是？”“我也不知道啊”林楊沖著他道，誰料姑娘沒聽見鄭西京的話，倒是聽見了林楊的。
“？？”林楊火速回過頭，又偏頭看了一眼。
“你剛才和誰說話呢？”
姑娘問道“沒…沒誰”林楊難得口吻有點心虛，看著和姑娘接觸到的部分都變得透明的鄭西京，只覺得眼前的場景……詭異極了。
好在下一站就是他們的目的地，林楊拉著鄭西京逃也似地下了車，無視了姑娘的加微信請求。
當然，在別人看來，就是林楊一個人慌慌張張跑了下去。
他謝絕了姑娘共進早餐的好意，伸手去拉鄭西京——拉到了！
於是他拉著鄭西京跑到了早市背街，強行找到了個人少的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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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知道，快樂的日子必將越來越少。
當我問自己，上次感到快樂是什麽時候？然後又問自己，下次的幸福將何時到來？
我知道它一定會再次降臨，可我也知道，那不會是明天，也不會是後天。
也許是明年——我不知道，總之遙遙無期。
那時我就明了，沒辦法再等下去了，沒辦法再為那遙遙無期的一點點不痛苦等待下去了。
風吹進窗，純白的窗簾半掩著微微鼓動，我仿佛感到一絲涼意，不知道是雲帶來了風，還是它們帶來了雲。
深藍色的夜空掛著鉛色的雲彩，在黎明之前浸滿了黑夜的顏色，圍繞在弦月與長庚星左右。
金星那麽亮，我趴在窗前，遙想著月亮漸漸離我們遠去，它終有天會變得像夜空中無數叫不出名字的星星一樣嗎？
也不要緊，無論如何我是看不到那天的。
所以，此刻我們能那樣真切地觀望到另一顆星球，已經足夠幸運了。”
鄭西京嘗試用手抓住窗框，然後蹬著墻翻上窗邊坐下，小腿懸在窗外，就是現在了。
他想也許該再聽一聽他喜歡的歌手的歌，那歌手最近成功擺脫流量之名，拿到了權威的音樂獎項。
也許又應該再抽一支煙，學生時代的室友總說，那煙有種奶香味，但他已經很久沒買那個牌子的煙了。
對了，他也許還應該和沒什麽感情的家人說一句“去你們的”，但來不及了。
風呼嘯起來，時間不會倒流哪怕分秒，鄭西京夠不到手機，也懶得再伸手。
他看見天上的月和他第一次嘗試離去的那晚的月交疊在一起，又看見曾在下著鵝毛大雪的鄉下的自己，世界變得和天空一樣空曠，而他孤身一人。
“hi”
“啊？”
鄭西京懵了，唯物主義可不信鬼神之說啊，死後還真有人來接站的？
“你大半夜不睡覺趴這兒幹嘛？”
說話的人蹲下身，圍著鄭西京嘖嘖有聲。
淩晨三點的小區樓下，連狗都睡了。
鄭西京看看眼前的男生，又看了看趴在地上的自己——地面上一絲血跡都沒有，按理說從十二樓垂直落地的話應該人都碎了點才對。
於是他緩緩道
“你……是人嗎？”被問話的男生也不惱，直起身來居高臨下地望著仍舊趴在水泥地上的鄭西京。
“就說人不能熬夜吧，看看都熬成啥樣了？”鄭西京順著他的目光爬起來，拍拍身上的土，確認自己全身上下一個零件兒不少，甚至連磕碰擦傷都沒。
他沒理會男生的戲謔，繼續問道
“你來的時候看見什麽了？”“沒看見什麽啊，就看見你跟這兒親吻大地了。”林楊蹲在旁邊花壇邊上，看了眼手機，淩晨三點十二。
“沒別的了？”鄭西京迷迷糊糊地也跟著蹲在花壇上。
“唔，倒是有。”林楊低頭琢磨了一番。
這個小區就在他回家的路上，但往常的林楊出了網吧直接就會打車回家，一步不會多走。
今天卻不然，走到小區外的時候，他看見有人坐在前方臨街那幢樓黑暗的窗臺上。
路燈照不到那麽高，按說他不會註意到的。
可就像他今天莫名其妙地選擇了步行回家一樣，他又被某種不可名狀的情緒拉扯著進入了這個小區，像是知道前方有誰在等他一般。
保安亭裏的大叔睡得快冒鼻涕泡，林楊矮身讓過停車桿，就這麽大搖大擺走了進來。
等他走在剛才看見人影的樓下時，就看見了正五體投地狀的鄭西京。
“還看見一人坐在陽臺上”林楊倒是絲毫不怵，問完還緊接了句
“是你嗎那人？”“……”
鄭西京真誠地和他對視片刻，嚴肅道
“是的”
“那你下來得還挺快——”林楊還沒說完，就被鄭西京打斷了
“因為我是乘電梯下來的，咻——”說著用手比劃了一下陽臺，又指指地面。
這時候林楊也覺得不對味兒了。
他從小就能看見一些別人看不見的東西。
樹林裏的鬼影啦，老房子裏的一角紅衣啦，甚至還能在大街上看見眼巴巴望著別人紙錢的老嫗，當然了，是另一個世界裏的老嫗。
於是林楊吞了口唾沫，艱澀道
“你…剛才坐窗戶上是要自鯊阿”
……
這下鄭西京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，他並不知曉林楊能看見鬼魂之事，還真的以為是什麽神秘力量導致了他自殺未遂，於是鄭西京含混道
“算是吧”
“…什麽叫算是”林楊咕噥一句，又看了眼手機，淩晨三點半，再過一小時早市就該開了。
“所以你是死了嗎？”林楊在網吧怒打了十五個小時的游戲，疲憊得神志不清，說話也不自覺直白起來。
“應該沒有吧，我死了你怎麽還能看見我？”鄭西京湊過來扒林楊的手機看。
他自己的手機落在樓上，經歷過這麽一場神奇的相遇，他覺得在樓下跟這個陌生的青年男子待一會兒也挺好。
陌生男子頭發微長，染成了金黃色。
眉眼俊秀，鼻梁直挺，下頜線輪廓清晰，反正是個帥哥。
不過這話聽在林楊耳朵裏，就是默認是從窗外直接上的電梯了。
於是他目光帶著憐愛地看了鄭西京一眼，按他的經驗來說，天亮了，鄭西京也就該消失了。
這麽想著，林楊站起來拍拍褲子，說
“我去吃早飯了，拜拜兄弟。”說著轉身朝小區門口走去，鄭西京卻立馬跳起來，拉住了他衣擺。
林楊：“……”
不是死了嗎？？往常他看見的那些鬼魂可是沒有實體的，他能看見，卻觸摸不到，誰也不會閑著沒事兒去摸它們。
這怎麽還帶拉他衣服的？？
“一起去唄。”鄭西京嘿嘿一笑，路燈下露出一口白牙。
林楊心說你愛死不死吧，一起去也沒什麽，便和鄭西京一道往公交站走去。
最早班的公車停在小區外不遠處的站臺，天色漸亮。
這時候鄭西京才摸摸口袋，想起來自己沒有拿手機，於是他沈默著註視林楊。
？？？林楊滿臉驚恐
“愛上我了？”
愛你爺爺個孫子，鄭西京無聲腹誹，說出口的卻是
“哥——我沒帶手機。”
“……”哥無語，啞然道
“現在有人出門不帶手機？”說得好，你跳樓還帶著手機一起跳嗎？林楊仿佛聽見了鄭西京的心聲，繼續叨逼叨
“如果是我的話，就算是跳樓也是要帶著我的手機一起的，不然別人要是解了鎖的話，我就是變成鬼也會沒臉的”鄭西京麻木道
“哥——”林楊連忙讓他打住，別哥來哥去的。
說著從口袋裏摸出兩枚硬幣，這還是買飲料的時候網吧老板找的呢，當時他沒讓老板把錢充到網費裏，果然派上了用場。
鄭西京虔誠地伸手接住那兩枚硬幣。
最早一班車沒什麽人，這站上車的除了他們就只有一個老爺爺。
兩人讓老爺爺先上，林楊隨後掃了個碼，鄭西京跟在後面，把硬幣順著投幣口投進去。
霎時間，公車司機的表情變得驚恐起來，鄭西京捕捉到司機的神色，不明就裏。
鄭西京摸摸頭走到了林楊身邊坐下。
司機回頭張望了一眼，看見最後上車掃碼的男生獨自坐在靠窗的位置看手機。
司機清楚地記得那男生掃了碼就離開了，那硬幣是怎麽回事兒？沒時間多想，司機只當自己是起得太早出現了幻覺，畢竟硬幣落下得很快，那聲音也許只是他幻聽也說不定。
林楊和也沒有跟鄭西京聊天，靠在窗戶上假寐。
隨著車一站站停下，上車的乘客開始多了起來，大多是老頭老太，偶爾見兩個去趕‘網紅早市’的年輕游客。
這一站上來一個年輕姑娘，視線在車上一掃，徑直走到了林楊身邊的空位坐下。
林楊被身邊的動靜鬧醒，偏頭去看。
這一看不要緊，饒是他這種見過大場面的，也被眼前的場景震驚了。
女孩坐下，鄭西京忽然就變得透明起來。
但不是完全透明，鄭西京抻著脖子問
“什麽情況這是？”“我也不知道啊”林楊沖著他道，誰料姑娘沒聽見鄭西京的話，倒是聽見了林楊的。
“？？”林楊火速回過頭，又偏頭看了一眼。
“你剛才和誰說話呢？”
姑娘問道“沒…沒誰”林楊難得口吻有點心虛，看著和姑娘接觸到的部分都變得透明的鄭西京，只覺得眼前的場景……詭異極了。
好在下一站就是他們的目的地，林楊拉著鄭西京逃也似地下了車，無視了姑娘的加微信請求。
當然，在別人看來，就是林楊一個人慌慌張張跑了下去。
他謝絕了姑娘共進早餐的好意，伸手去拉鄭西京——拉到了！
於是他拉著鄭西京跑到了早市背街，強行找到了個人少的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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